打工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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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不必说的,可是我这人生来不大气,总不愿意跟人多说几句话,时常受了冷落,再加上神经比常人稍微敏感了些,样貌也不太讨人喜欢,做事又迟钝木讷,学问也不高,在外头四处碰壁已成了瘾。

”他奶奶的,又爆仓了”,我看着价格不断突破的Trump币,心里必然似的升起一种不服的情绪。后悔是总归要来的,因为不久前我就对自己说:“开空,赚他娘的几十倍”,结果是投入到加密货币中的本金全部打了水漂,只得去了一家餐厅做了几天活,要把亏掉的一千来块钱狠狠地赚回来。

眼前这人只顾对我笑,我回应以尴尬的提口角肌微微收缩,又象征性地抿了抿嘴,眼睛极不情愿地看着世故,就像见到了白头如新的老友。抽烟机倔强地发出轰鸣声,直到将人的心情弄的如同秋风吹下的梧桐树树叶一般凌乱才肯罢休。我想,“厨房里容得下几十座岛屿,再大的噪音也传不到我这个还在外海航行的旅人”。这种厌恶从不在别人面前出现,相反,它通过强大的记忆力和业力的作用与安静下来的心灵纠缠不休,比方说遭到冷眼和戏弄,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记挂的事,在这里,给人以冷眼和戏弄的人也曾屡次受到冷眼和戏弄,对于少部分人的奇遇也许就是大多数人司空见惯并引以为乐的事,甚至已经成了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附庸。就这样等着,等着,“开饭啦”,去吧,从消毒柜里拿一双沾满樱花的筷子,从餐车上取一只不大不小的碗,用热水涮洗碗筷就可以上桌了。可是你要先走进餐厅呀,哪里来的臭气,也许是耗子尿的味道。

我厌烦了,我小心翼翼对自己说。原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唯一需要你做的就是做你需要做的。于是就有人对你说,你需要帮他一个忙。“忙?帮什么忙?”

难道没有人遇到过相似的难题?解决办法是什么?呼吸!算了吧,人人都会的、人人都有的、人人都做的,难道竟藏着长生的秘密!我涨红了脸,羞于跟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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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似乎永远不会凋落,正如耳边传来的歌舞声一样激荡心灵。云朵像一个害羞的姑娘,一会儿逃到这边,一会儿躲到那边,如果不是风做媒人,很难见到她的真容,平日里只能对她难以琢磨的变幻感到吃惊。天就是这样的情况,地上无非如此。只是与天的豪迈不同,地上的人为大地母亲增添了一些人情味,让雄浑的土壤生出生命的根,抽出充满希望的茎,长出繁茂的叶,结出甘甜的果实。可这果实并不会长久,疲乏的劳动人民没有机会享用。而不劳而获已经赢得了大众的认同,生活正在偏离其原有的轨道,向着没有终点的方向前进。

倒不是说自然这位万物的主宰因为被更高的宇宙的主宰所制约,普照人间的暖阳也变得温凉了。

今日按时上下班,既无早退、也无迟到,工作不是很忙,无事的时候与人闲聊,喝水,四处走动去看看别人干活,也是消遣。等到安排了工作,点点头,含糊答应对方,操起无可奈何的态度,摆摆姿势,也就轻轻地上了。无聊什么时候到,那个不知名的什么困倦也就什么时候到,也不闲谈了,也不到处窥探了,沉眠的火山里的熔岩开始在地底翻滚,冒着与水相遇的风险,也要向上喷发,到达与鸟一样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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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现实中的恐惧,也不过是向思维混乱的头脑投降,再也不能做出更蠢的事了,行为以其巨大的余威深深制约着将来的动作,为糟糕的苦果付出足够的代价以后才能明白未能充分利用现有资源是多么不明智。想要彻底弄清事物的来历和归处实在是一件麻烦事,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如何填补从这里到那里的空缺,那种逐渐发展而又突兀的变化总是散发着惊人的诱惑力,同时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真是糟透了。

身体上的疲劳带动精神疲乏,无知产生的罪恶多过蓄意的作恶。世界由爱而生,也由爱变得混乱不堪。做一道菜,首先要吃过这道菜,其次要爱吃这道菜,再次要有做这道菜的心情,还要有做这道菜的非常规意义上的空闲,做这道菜的工具也应该提前准备妥当,最好请一位有经验的老师傅在一旁看着,让他及时指出不合规范的操作,这样也许就可以做出一道令大家满意而不失风度的菜品,

切,切,切,这一天的大部分工作时间都用在了切信鲍菇上,好比那广场上来回摆动的海盗船,不断重复又让人头晕目眩。剩下无聊的时间里百般无奈,拿起扫把,装作地上满是垃圾一样;搓洗抹布,似乎可以将长江都洗黑;搬搬菜盘,好像马上要准备盛大的庆功宴。于是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屋子里再也多容不下一根针。但也是在这忙乱之际,人们之间的友善尤其更加突出了。就像在惊涛骇浪中航行的水手,看到头顶乌云密布而倾泻沉重的阴郁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一缕阳光时涌现出的喜悦,对于身处劳累中的人民格外宝贵。人们多么希望它永久延续下去,然而乌云仅仅往前挪动一下,就能够打破这得来不易的真理。阳光总在乌云之上,记得的人脸上总是挂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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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早已经泛滥成惯了。厨子不偷食就不是专业的厨子,被逮住后也有正当理由为自己辩护,说尝尝看菜是不是差点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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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起出于何种原因去追求强烈的幻想,像在天空中飞舞着的优雅秋叶,像冬季夜晚怡人的小雨,风吹走了落叶,雨滴击碎了梦,于是再也没有难忘的昨天。天边的红霞不再引人注目。落单的孤雁依然没有赶上大家,唯一使它丢掉了记忆,再也不能利剑一般在云层里穿行,耳边掠过啸风,羽毛自由地与大气流连,脚蹼紧紧地收缩着,尖爪直直地向前伸,头部与脖子相连成一条直线,和低低的地平线近似平行。它能够保持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信心吗?哪怕它将遭遇风暴和雷电?

今天餐馆接待了一百五十多桌宴席,外加多多少少几十桌零餐,当然我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完全能够被替代,毕竟只要是一个智力正常、稍有经验的劳动人民也可以在厨房里打杂,而且有很大概率在工作中比我”吃得开“。由于接客量激增,工作量的增大使得提前一个多小时上班、延后约莫半个小时下班很有必要。需要准备的食材、扔掉的剩菜、清洗的餐具、打扫的垃圾、亟待批评和改正的错误也多了起来,

很正常地站着,双腿分开,双脚之间的距离与两肩之间同宽,两只手臂自然下垂,手掌散开,五指之间间隙适当,收肚、挺胸,背部伸直,肩部略微向后撑,头、颈、背在一条与地面近似垂直的线上,便可以开始收盘子、开包装、泡粉条、剪粉条、开罐头、打鸡蛋、剪螃蟹、打汤、摆盘、走菜、擦桌子、扫地、倒垃圾、收餐具等等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总体而言可以将厨房杂活分为食材的准备和处理,餐具的准备和回收,对做菜前、中、后产生的废料的处理,菜品的存放和分发,以及厨房卫生环境的维护和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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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锻炼体力,发展智力也是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培养定期写作的习惯有利于强化神经元之间的连接,增强神经系统对全身肌肉的掌控,提高个人的洞察力和反应力,帮助实现目的。总的来说,神经系统的有序性决定了在世俗世界的状态,在这里我们不提处于另一个维度上的灵性世界,是因为我们对物质是一切活动的基础的主观主流观点持客观态度,感官并不能让我们感觉到超出其觉察范围之外的信息和知识。虽然感觉的进化经历了漫长的变化,以至于年岁长些的智慧生物在感觉上产生了不自知的麻木,但是要推翻建立起来的金字塔也绝非不可能,第一步只需拿开最顶层的那块石头,然后依次往下将石头一层一层地挪开,到最底的一层,也是最费力的最后一步,刚好是生活之中无数个无意识的细节汇聚成的噩梦的第一步。等到摧毁旧金字塔的最后一块石头,不仅可以用回收的原材料重建,而且对金字塔的内部结构更为熟悉。此即废语。

二舅今早来我家做客,因为上班的缘故,直到晚上下班后才见到。为了接待二舅,妈妈今早特地申请推迟上班,好在家里为结束旅途的二舅准备早饭。我则按照常规时间相较她早一会儿去上班。与人合作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在忙碌之中。还记得不久前自己固执地认为独自一人便可以创造出神迹,现在回想起也只觉得好笑。书上说社会需要大家合作,就像手和脚协同才能正常走路,是有几分道理的。

见到二舅之后与他交谈没多久,父亲就回家了。他最近在忙着重整老家大门,以前用砖头砌起来的拱门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奇怪的进口。他和二舅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像一条小河穿过崎岖的大山,又像海浪不断拍打岸边,刚柔并济,日升月落。这样的谈话即使没多大趣味,我也得不时插上一两句嘴,以表明我本不值得批评的态度。跟猜测的一样,对话不久之后就结束了。无形无色无味无声无感的空气竟是如此伟大,所有的物质都是她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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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恶语迷惑,以至于愤怒不可抑制,究竟是愚蠢还是自私让蝼蚁互相攻击呢?时间这个最大的帮凶一直都在暗中等候,要在耐心消磨殆尽的时刻给予关键的痛击,借助本该被同情的人之手,侮辱、中伤、贬低世俗的思想。何时填补陈旧的壁障上的缺口?念念不忘。

中午时,我坐在一张长椅上歇息,正欲躺下睡一会,忽然听到有人说:"小娃儿,你不睡午觉没?你起来到别处去玩,我要在这里睡个午觉"。抬头一看,是一个中年妇女,虽然画了妆,也掩饰不了年老的痕迹。我敷衍回答说是,起身走到门口准备到别处去。这时那妇人已经坐在了长椅上,想必是想存心羞辱我,她让我把门关上,还假意道了声谢。也不知是为什么,我强忍怒火,关上了门,说了一句不用谢。待我走远了些,火气一下涌上心头,嘴里骂了几句,越想越恼火。一方面,恼的是胡乱的规矩认定自己还不算是一个大人;另一方面,又对精准接受到那妇人语气之中包含的轻蔑和鄙视感到伤心。现此记录,以为教训。

眼睛是心的窗户,透过眼神可以看见一口井的最底部,无需借助言语就能传达感情,无论看到的是脏水还是清水,最好与之保持一定距离,这样能够避免因为失神坠入井里。减少不必要的眼神沟通,从而节约精神力量和耐心,也就是说与陌生人频繁的眼神接触实际上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既没有沟通交流的必需,也没有互相倾诉的意愿,将此道理阐述明白的乃“闭目养神”这一成语。同样,增强对其他感觉器官的掌控,如耳、鼻、嘴,也有益于养心,使心灵更加安稳和宁静。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意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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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记得年前最后一天因为临近三天春节假期所以懈怠了一些,匆匆洗漱完毕后便上床睡了,没心去写日记。所幸今日还有空闲,于是就依着模糊记忆写一段不算日记的日记。

那天没有包席,工作却因为散客多并没有更轻松,但是因为节日氛围的烘托,小小的厨房里似乎隐藏着一丝丝欢欣。某个时候我一直以为身旁的人只是一个会说话的木偶,重复而烂熟的言语止不住地从那张好笑的嘴里流出来,或许是由于灯光太暗,也没心情听他讲话,周围环绕着一层薄薄的蓝色雾气,却可以将人淹没。到了晚上本该下班的时间,委托人督促大家抓紧做完清洁工作,老板发完红包好让一年的工作顺利结束。大扫除像一只冬夜里的火炉,吸引了饥寒交迫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围着它取暖御寒。

未过门的女婿为了显示真心约定好六点出发开车带着娘家人回老家过年,娘家人自然乐意招本分的男人,然而一路上睡眼惺忪,没来得及仔细打量打量对方,车就到了。这要怪预想中春运期间难堪的堵车实际上没那么严重,不然就有机会细细询问状况了。大家看了都觉得人还不错,挺本分的,又老实,礼也拿了不少,那就顺其自然吧。然后是在太阳底下坐着嗑瓜子、吃粘糖的快乐最令人难忘了。与其他普通的乐趣不同,晒着冬阳,闲着坐着,边吃着东西,边和亲人聊天,就是最能抚慰心灵的时刻。虽然大海之下始终暗流涌动,但是大家都不愿意潜入冰冷的漩涡,那是傲慢和无礼的代价。我时常对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的智慧感到惊讶,我是一个愚钝的人,不热情、不热心,拥有一颗好奇的心。不光这智慧的结晶不能长存,微弱的好奇心理也随时空的变换而更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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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太阳,天气比较寒冷,只记得下班路上下着小雨,站在天桥上看见拥挤的马路,车灯和路灯发出微光,为打伞和没打伞的行人照亮去路和归途,节日鼎盛的时刻不知不觉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在下个路口挥手迎接旅客。

工作也无非是那样,先用剪刀剪开各种食品包装,然后到洗碗的阿姨们的领地去找一个合适的盆或者在蒸菜架子上拿一两个深托盘又或者用桶或锅装下食品,接下来就是对食物的初级加工,或剪断、或解冻、或打碎、或加热等等,之后无需担心经验丰富的师傅们能否完成更深层次的加工,喝口水、走动一下、坐着、和同事聊聊天。到了中午和傍晚,用餐时间一到,厨房里就变得忙碌了起来,有时也会乱成一锅粥,但总算没有事故发生。

通过向他人介绍有益的思想和所学到的有价值的理念,不仅可以温故而知新,强化记忆,还能够感到给同伴以可能的启示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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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生活不值得过,想要不平凡就必须冒些风险,前提是已经厌倦了无所谓的工作。

人的注意力和时间是十分有限的,因此必须将大部分精力花在热爱或为他人谋福利的事情上。近来沉迷于贪恋黄白之物,将大多心思用来寻找暴富的渠道,以至于魂不守舍,耐心和理智在疯狂的探索中被消耗,错过了许多有意义的反思,关于对自我的认识还不够深入,境界、修养、见识、心态、经验均未达到理想水准。

人是奇怪的的动物,斯芬克斯之谜认为人是天使和野兽的组合,理性和非理性的结合。非理性的大部分不受理性控制,相反,理性建立在非理性的基础之上。然而,通过理性的反馈调节,可以及时地纠正因非理性导致的错误。此外,人在清醒时大脑不停接受来自感觉器官输入的信息,然后对它们进行复杂且未知的处理,与储存在神经元的原有记忆整合关联,完成记忆的更新。那么,人是否只是身体和思想的简单混合呢?年长的你和年幼的你都是你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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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将要离去,我不会害怕,也不会悲伤,因为我知道一滴水无论怎样变化,它永远属于大海;小树汲取土壤中的养分长大,每到秋天以叶落回报大地。世人对于身体衰败时常感到恐惧,不仅与所处文化背景有关,而且跟误以为自己作为高等生物不会轻易遭难的想法脱不了干系。然而事实上,大自然中随处可见的例子无不说明在未能解开生命的奥秘之前人类与地球上的所有生物一样在聚合与分解面前平等、在时空面前平等。

身体是一种一次性的容器,与之相比,大脑就像控制这个容器的机器,只不过这台机器具备感情、言语、记忆、纠错、判断、联系、比较、分析、综合等高级抽象功能,身体在其操控下可以执行具体任务,完成从理论层面上讲基本不可能实现的行动。

向自我深处的探索是一场孤独的斗争,只需要打败自己,就可以解开谜题。



完。